真放在精微
——试谈张方林的人物画艺术
文/黄少青

张方林 欢愉周末 98×180cm 设色纸本 2001年作
在中国画诸画科中,人物画可能最不容易画得好,下笔时稍有疏失,它不像山水画和花鸟画,还可以补救,而是即告“全盘皆输”,所以画史上,什么都能画的赵孟頫才说:“画惟人物最难。”
但这“最难”,在张方林先生恰恰并不难。我们看他笔下的各种人物形象,无论现代人还是古人,男女老少,皆描绘准确,生动,富于神韵,这无疑来自于画家千锤百炼的硬功夫。有一点很明显,在绘画借助于照相机和画册已经普遍合法化的今天,方林先生仍然坚持凭籍自己的形象记忆能力与从写生中获取素材的习惯,来进行人物画创作。
人物画的笔墨之“难”,方林先生也游刃有余。这不仅在于方林先生的用笔用墨传统根基深厚,而且在高度娴熟的技巧法度中,他善于变化,时出新意。方林先生要求于自己的,是既不要雷同于他人,也不雷同自己,所以他的作品,极少重复出现滚瓜烂熟的笔墨形态。他的众多作品,有的全用焦墨,有的焦湿墨互用,有的是纯没骨法,有的又以笔线为主,有的风貌粗犷,有的则又秀逸;设色也一样,浓抹轻染,随机生发,甚至用水的方法有时也发挥到了极致,而呈现出混化氤氲的特殊效果。值得提出的是,方林先生有相当部分作品尤具显著的个人特点,他独出心裁,用“计黑当白”的手法,颠覆了惯常“计白当黑”的处理方式,因而诚如我国著名美术史论家陈少丰教授指出的,是“消除了画面的苍白无力,从而使中西的绘画技法在笔下交融”。这一部分作品还常常根据画面主题的需要,或造成苍凉凝重的气氛,或使明快的情调更加得到凸显。
方林先生的人物画,除了各种各样的面部表情是他描绘的着重点,善于刻画包含情感内容的手的动作细节,也是他特出的表现力。两个久别重逢的维吾尔族妇女,她们那两双紧紧牵拉在一起的手的情状,与面部表情流露出来的欣喜和激动,传递的是无穷的叙事含蕴(《久别重逢》);正在为年轻的黎族女子修容的黎族老妈妈,是个背影,看不见她的面部表情,但她那牵引着小纱线儿的两只手,手指熟练灵动的动态感,分明透示出了满满的慈爱(《修容》);月亮弯弯的乡村大树下,一位弦乐独奏者正沉醉在自己拉出的曲调中,他一手拉弓,一手揉弦,那十个指头配合入微的生动性,仿佛可闻幽渺的曲调飘出了画外(《山村夜曲》)。所有这些不能尽举。我们注意到的是,在手成为揭示人物的心理世界和情感状态的重要元素而得到细腻的描绘时,作者的用笔却丝毫无有拘谨和迟滞之感,而是起落轻松自如,谙熟应有的精准性,心手双畅。难怪多年前大画家杨之光先生就借用苏东坡“始知真放在精微”这个诗句,来赞赏方林先生的人物画。诚然,之光先生意之所指,或不限于此,而是一种整体性的评价。
方林先生是一个具有多方面素养的中国画家,他不仅人物画画得好,诗文书法亦功底甚深;他常常在作品中题写上自己的诗作,而不是照抄古人的一些名句,因而往往深化了画面有情有味的意境。几十年来,方林先生一直执着于绘画的艺术品位和个人风格的追求,像他这样水准的人物画家,在潮汕画坛并非没有,但也不是很多。因此方林先生人物画的审美价值和意义,似乎还有待于更多细读者和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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