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家蔡老叔庸,素以善篆名世。其间大篆小篆的坚守变通,直笔曲笔的传承组合,建构了诸多别开生面的书法形象,也给广大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和一致好评,允称一时名家。
因此之故,若干年前我为揭阳潮州八贤纪念馆撰著一联,主其事者有意邀请蔡老以篆体书写。因为考虑到蔡老篆字形象的表现,于是我表示同意并在内心引以为荣。然而这并不代表我对于蔡老书法创作的全面看法——以个人的审美观点,我倒以为他的诸体创作成就,第一应推隶书,并且私下里把它称为“蔡隶”。
隶是汉代的主要书体,以其结体扁方、波磔雄健、体势超拔适合表达汉人以大为美的观念而得以流行并影响后世;写过“海滨邹鲁是潮阳”诗句的北宋大臣陈尧佐,通判潮州时曾把其所擅长的八分书艺术带到揭阳故地,也把其雄浑壮美的艺术理想传导给从荒蛮中脱化出来的潮州人,乃至成为潮汕创作精神的基因,在以约易通俗为底色的平民文化土壤上,保持着汉唐文化的一脉壮大气质。但至明清以后,则渐趋琐细,流于媚俗。以瘦笔为筋骨的“蔡隶”的异军突起,于是就有点仿似“文起八代之衰”的文化意义被释放出来。陈初生、钱君陶诸家以为“其书雄强豪放”,“笔力雄强,不可一世”云云,实在是很有见地的评价。
“蔡隶”是怎样炼成的?首先是作者对于阔美雄壮、奇崛不苟审美境界的崇羡,对于沉雄质朴、平正醇美形象状态的礼敬。唯有具备了这样非同凡俗的美学思想和追求,这样的剑胆琴心,才使之有勇气摆脱时尚的羁绊,跨越时空,对接创造雄强精神时代的书法道统,而后把将自己在新时代产生的同质诉求,熔铸其中,使“古”字之中有了“蔡”的成分。
当然,书法离不开遵古法制,对于隶书而言,就是对于《曹全碑》、《张迁碑》等经典作品以及相关简牍的浸淫,对于“蚕头燕尾”、“一波三折”等经典法则的掌握。没有这样的坚实基础,而来奢言创造,那是空中楼阁性的摆弄,蔡叔庸老师的被承认,正是他的对于传统的传承,有着端正的态度,有着切入的毅力,和有着锲而不舍的自觉,于是才为进入创造的自由空间创造了充分的条件。当然,仅仅止步于谙熟传统,仅仅娴熟于依样画葫芦,也成不了以创造为特质的艺术家,蔡老的成功,在于进得入,而又走得出,而且不迷路。
我想着重说一说的,是以下内容:蔡老的创造与艺术特色。
以我所见,蔡老的创造,是在于采用集约了魏碑汉隶方扁混合的字体作为基本载体,采用篆书浅质那样的笔划,赋予隶书元素的书写态势,采用变型夸张的手法构建从结构到笔划的奇诡,制造离庸脱俗的骨气之坚范。使整个书法形象气体高壮,沉雄矫健,风格清华,赏心而悦目。于悦目效果营造中输送书家所要强烈流露的方正、倔强,但不失圆融的理念。概而括之,“蔡隶”章法经营机杼独具,线条挥运大有力度,墨色浓淡巧夺天工。率真超迈之气流注笔锋,委实别具一种艺术力与感染力。因此之故,蔡隶可谓新隶书中一健将,传统书林一异葩。
要说有所不足的话,就是体里划间,似乎还可以再装载些“文化”的内涵,因为现状,总让人还不够丰满之憾。然而可以肯定的是,粤东隶书书风,因了蔡叔庸的贡献而得到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