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善本堂主人朝闻的木雕收藏世界——，广雅文章栏目

唐子西有诗曰：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
　　青竹映案，偶有鸟鸣，当我与他相与剧谈一晌，犹不觉饭点已过时，旁人提醒，已是下午二时。
　　彼时阳光穿过落地玻璃懒晒在相对而坐的长凳上，整个大堂弥漫着混合的木香气息。那一刻偌大的展馆其实只有三人在场，却丝毫不觉寂寥。
　　这里还有上百位“座上宾”—— “善本堂艺术馆”的木雕。■收藏周刊记者潘玮倩
　　真正的艺术品不是死物其间有创作者灵血融入
　　它们被用心地收藏、整理，得到珍重对待。番禺市桥的这栋三层小楼，从废弃的锅炉房脱胎成艺术馆，想必费去太多功夫和心血，而它的设计者是如此甘之若饴，以至于带我前来之时，从门前青竹就开始细细介绍，不是当成珍宝那样的炫耀，而是如同介绍熟稔的朋友。
　　善本堂艺术馆创于2010年，如今在广州晓港和番禺设有分馆。其主人朝闻（原名陈钊文）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拥有自己的文化传播公司，一直从事与岭南文化相关的文化传播工作，因为其岳父林学善（亚太地区手工艺大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的缘故，长期凭近水楼台之便，以独特的眼光收藏有两百多件木雕精品。
　　走进艺术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蒲团达摩”，他盘腿静坐，长眉垂目，嘴唇微抿。你觉得他在看你，其实他又不在看你。也许他在对你的悲欢感同身受，否则为何你在旁感受到他的淡定和慈悲？淡淡的宝光藏于他的肌肤与衣裳之下，他正在入定。
　　那一瞬间我忘记了，他其实只不过是一尊木雕。
　　好的艺术品是有生命的，其间自有创作者的灵血融入，也会在合缘的观赏者身上激起共鸣。
　　正如朝闻与记者分享的另一个场景：“我非常享受下班后人去楼空的黄昏，没有业务电话和文件批复的纷扰，静静的时空，属于自己。有次展厅里新添了一尊林大师的达摩作品，每次经过，总觉得它在关注着我，与它目光对视，会有莫名的情愫升起，直想跪地膜拜。其实它与我视线相平，但我无法克制匍匐于地的冲动。”
　　进入藏品的再创作环节以艺术功力为藏品增分
　　“它们好像活过来一样。”行走在馆里，抚摸着一件件的作品，朝闻细细述说他的木雕之缘。
　　“建国之初，美术与工艺是有不同的主管部门的（文化部和轻工部），造成从事美术工作者往往以艺术家自诩，而搞工艺美术者一直屈居工匠之列，其实本是同根生，历来很多大艺术家都喜欢借手工展现自己的‘手艺’，最典范的莫过于黄永玉用泥巴随手捏出的‘酒鬼’酒瓶；而齐白石当年也曾是木雕匠。大凡搞艺术者，多喜欢收集不同门类的工艺品，也许这是专业互补吧。”对美术与工艺的关系，朝闻略为分析。
　　“大学时我的专业是美术教育，培养方向‘多能一专’，不同的艺术门类让我得益良多。后来从林学善大师那里接触了木雕技艺和业内精英，遂将木雕作为收藏主类。与木雕相伴的过程，让我的性子平和了很多。”
　　带着专业眼光，朝闻细心遴选每一件藏品，“大凡民间工艺师，由于大多没受过系统美术训练，造型基础薄弱，水平参差不齐，往往雕了上百件东西，可能只有少量看得上眼，精品就更少了，甚至有些我们觉得的好作品作者本身也不清楚，工艺美术有很多偶然性的产物。优秀的藏家必须具有高品位的眼光，能发现精品，而不是随大流，或任由工艺师自己推荐。”曾经多次，他都从别人束之高阁的旧货堆里翻出了“宝”。
　　和一般藏家不同的是，他还进入藏品的再创作环节，对一些收回来时局部有瑕疵的，会自己动刀雕饰。在他的茶几旁有一尊“双龙戏珠”黄金樟木雕，两条龙鱼首尾顾盼，翻腾嬉戏，最妙之处在于利用天然木纹作为鱼鳞。“起初工艺师并没有意识到鱼鳞是这件作品的闪光点，他以惯常的思路，在鱼的身后保留了大片的水藻和鱼虾等。这在视觉上就喧宾夺主了，流于平庸，我建议他大刀砍去所有背景枝蔓。他也觉得有道理，乐意为之。”
　　之所以敢在“成品”上动刀，不仅仅是艺高人胆大，更缘于朝闻对藏品品位提升的高度及拿得起放得下的豁达。他认为，藏有可能并非终点，更多的也许是一种共同生活的意味，包括发现、碰撞、融合和新生。在这里，人和物不再是单纯的占有和保管之关系。
　　知名省大师级别的雕工每日工价动辄以万元计
　　就在这么一个“共同生活”的平台上，朝闻诠释了新式藏家的态度。同时，这也是一个开放的平台，交流、分享、创作、推广以及买卖，都不缺席。
　　依赖于其创办经营了二十多年的文化传播公司，善本堂的经营运转基本无虞。这里除了私家藏品，还会推介新秀作品，经常举办一些学术性较高的书画展、工艺品展和文化沙龙。基于两间艺术馆作为平台，朝闻还提出了自己的经营思路：艺术与空间的优化组合，即企业、堂所的空间设计与艺术布置、家居艺术摆设（艺术软装）。
　　自然，让木雕精品进入市场，成为一种现实。“木雕的市场行情的确已经上来了，这几年，总体价格翻了数倍。”他介绍，首先，原料价格在攀升，黄花梨、小叶紫檀已近天价，金丝楠、崖柏等，涨价都在数倍以上。加之手工费用不菲，一般的修光师傅每日工钱已需五六百元，开脸师傅价位更高，至于知名省大师级别的，每日工价动辄以万元计算者有之。“一尊真人半身大小的雕像，完工至少要一两个月，手工费用可想而知，好在大多工艺师还是自产自销，价格有商量。”
　　“收藏是讲缘分的，
　　以诚待人必有厚报”
　　木与石不同，触之温润，毫不冰凉。在对待客户上，朝闻也显温润。若藏品有瑕疵，或露出瑕疵端倪，譬如木纹即将开裂等，他是断不肯再出售的，“所谓的‘残缺美’其实是一种无奈，我不会把它们交到新藏家手上，宁愿把它束之高阁”。这种温和而富有情意的收藏互动，是依托美好物事所结善缘，与“善本”二字也似隐隐呼应。
　　朝闻讲了一个收藏小故事：“一位收藏木雕的朋友让我找一件题材喜庆、带香味、可摆于床头又可捧在手中把玩的小雕件。我托工艺师作了几件，其中有一件“自在骑兽弥勒”颜色有些暗灰，而另一件光鲜靓丽，遂将后一件给了藏家朋友。而这件小木雕被我随便放在架子上。大概半年后，擦拭木雕时，发现崖柏木芯中的精油通过雕像胸口的毛细孔渗了出来，一珠珠的，就像笑佛胸前挂了串佛珠，神奇至极。收藏是讲缘分的。如当初我把自以为好的留下来，把以为差点的送个友人，那今天也就少了一个故事，对我来说，也许冥冥之中各有归属吧。以诚待人，必有厚报。”
　　小故事透析着禅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房间里一直有股幽幽扑鼻而来的气息，醇厚、舒缓、鲜活。
　　毫无修饰的木头的香气，不言不语却与人亲近。
　　他说，收藏它们，让自己心态变得平和，而自己与生俱来的性格之中，那些善于把逆境转化的乐天、为达梦想终不动摇的信念、以平常心看待得失的豁达，甚至，在成长中因渴慕安全感而自惜其力凡事不做尽的习惯，冥冥中促成了今日的这种状态，这种他乐意安于其中的状态。
　　唐子西说：梦中频得句，拈笔又忘筌。
　　欣赏，惜缘，拥有时不冷落，送别时不挽留。也许，这是保全一件事物的最好方式。

潘玮倩
转载自《新快报》2013.11.24


·木雕胸口渗出的精油连成一串佛珠


·《文以载道》古沉木


·《窈窕淑女》坡垒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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