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璧的国画,初读时感到很乱,它不是我所欣赏的那种文人意趣的风格,好像也不诗情。这多少有些儿吃亏,因为不能一入眼就让人喜欢。
不过,你不要被欣赏习惯所囿,何妨把自己的眼界放宽点,撇开它的表面,如果细心研究时,观感肯定就不同了。因为不能一下子抓住人们眼球,陈斯璧倒是吃了不少亏的。但他或者不会太在乎吧?他敢于在艺术上有如此追求,当然,其一就不怕寂寞,其二也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不管他未来的路走得怎么,我想,有了以上两点的保证,他总归会有自己的艺术气象的。
这些年,完全是被动的,我成了“艺术评论家”,读过了不少外地本土画家的作品。其实,欣赏是愉悦的,因为没有负担;可是为了评论而读呢,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要吹毛挑刺,有压力的啊。但问题不在此也,而是在于要被逼着去赏读许多并不赏心悦目之作。这类东西,你说它不好吗?也不能如此说;但说它好时,的确又感到违心。呵,对了,一言以蔽之,就是陈陈相因,了无情趣。如果单从技巧言,你无可挑剔。但有技巧就是好的吗?难说。而有的,它却是反技巧的。可是,在还不懂得技巧是怎么回事时你就敢反,可不是妄人吗?这也不足为训。
而陈斯璧的作品,却是完全异于以上的另外的存在。他是学院派出身,他的基本功的扎实,是不必说的;但这种学院派的背景,他在创作时,却并没有成了负担,这才是他聪明之处。
其实,在读他的作品时,我已无处不感到他的聪明了。聪明人好啊,艺术家更是聪明人中的顶呱呱者;不过,也不是谁都能用好这份聪明的。聪明是用在艺术上,还是用在别的地方?是有分别的。我倒是欣赏斯璧的把聪明用到了艺术之上,他的画因此有自己的风格。于艺术家,我想,要立足最终还是要靠作品的,这是不易之论。
我说斯璧的画,不是一下子就能吸引人眼球那种,却也不是说它不好。相反,这种不哗众取宠的厚实,是沉淀下来的美,耐人寻味。
他似乎已经形成风格了,我觉得可以标出“拙厚”这两个字。以南方画家而能得此“拙厚”之神韵,诚属难能。你看他笔下的山水,那么乱乱的笔触,意笔草草,好像不求细节,只在大处着眼,以象求意,但意趣生动,自有一份撼人的力量。
我觉得他笔下的山水,好像是不经意的写去,其实,说写有些不准确,或者该说是涂抹更合乎事实。这种涂鸦的笔墨,让人感到多少有点顽童的狡谲;或者说是玩吧,他却玩得开心。但重要的是,我们也开心,就很好了。比如,对色彩的运用,他就如此,大量的色块,他并不节制;如果换别人时,可能会用得很谨慎,害怕坏了画面,流于可憎的庸俗。但在他的画面,那大胆的泼彩,我们却丝毫不觉得俗,反而像欣赏某些优秀民间艺术那样,俗中透出雅来。大俗大雅,他当然还做不到;不过,破俗为雅,却也让他笔下的猴,充满着动感和稚趣,成了他独有的美。因此,他的猴有特殊的味道,我很喜欢。
或者,以为他的画画得漫不经心,却是误解。我分明读出他对笔下物象敬畏之心,这也是他对艺术的敬畏。有的人画笔在手,似乎可以任性,他们自命为大师,要装得更像大师。可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大师,完全同他们理解的不同,是很懂敬畏的,如履薄冰。因为,唯有敬畏者,方能够成功。
陈斯璧是充满敬畏的,对世界万物肃然起敬,他的作品,自然界万物,比如高山、树林、流泉等等,在笔端总有神性的光辉,是不容亵渎的。他看似不经意的笔墨间,我们可见到这份敬畏和虔诚。
我喜欢他的这幅《江南春早》。有的人会说,那些山不似江南的山般秀美,这是拘泥于皮相的说法,没有真正读到画的内蕴。陈斯璧是不在乎外表的某些东西的,他所追求的是精神,画的精神。只要精神是江南的,就足够了。如此湿湿的滋润,满目的繁花,灿烂的春意,那份春雨杏花江南的意象,不是已经扑人眼睫?它颠覆了传统的小桥流水式的江南春景,表现的却是自然的,活泼泼的,充满活力和生机的江南春天之美。如此表现江南,是大气的,也是别出心裁的。
斯璧的作品有个性,但从更高的艺术要求看,却也还有可努力之处。比如倘能花更多点力气于细节方面的打造,或者就不一样了。有的画,由于过分概括性的强调,不免乎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或者,这都有待他的进一步研究。愿他画得更好。(林伟光)
原载《汕头日报》2015.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