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雅艺术·2013春之声，广雅画册，精美画册

生活是艺术的源头活水

——访名画家陈炳昭先生

作者：黄少青

    年初，寒冷的天气渐渐离去，一个下午，我登门拜访了居住在榕城西门吊桥外的名画家陈炳昭先生，受到陈炳昭先生与其夫人的热情接待。陈炳昭先生已届86岁高龄，有着老年人的清癯，但精神满好，每天仍坚持作画，让人感到他是一个生命离不开绘画艺术的名家。功夫茶飘出淡淡的清香，我一边品茗，一边让陈炳昭先生闲聊着的话语，把我带进了他的艺术人生。
    “两门一笔定终身”。陈炳昭先生用这七个字概括了他的人生履历。“两门”，表明陈炳昭先生一生的生活轨迹非常简单，不外从家门到校门，又从校门到家门，两点间的距离，往返去来，就这样留下了陈炳昭先生作为一名中学教师无数匆匆的脚步和身影，也送走了他几十年如一日辛勤执教的沧桑岁月。“一笔定终身”，则是陈炳昭先生对自己一生以艺术为依归所作的注解。小时候，陈炳昭先生的父亲是农村的小学校长，平时爱好画画，每当父亲挥毫泼墨之际，陈炳昭先生总喜欢站在画桌旁观看，幼小的心灵很受吸引。一日趁父亲离开画桌的片刻，陈炳昭先生忍不住抓起了画笔，也学着父亲的样子，饱蘸了墨渖，然后往纸上抹下去。没想到，这抹下去的一笔，竟然也晕化出了浓淡的韵致来，这使陈炳昭先生又惊喜又兴奋，觉得画画这玩意，原来自己也可学得。自此，画笔成了陈炳昭先生不离手的东西，开始伴随着他一生对于审美理想孜孜不倦的追求。后来读中学时，陈炳昭先生又得到亲戚加老师的我潮著名画家刘昌潮先生的指点，更为画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并不断取得进步，提升了艺术境界。
    我向陈炳昭先生请教其从艺数十年的心得体会。陈炳昭先生说，他在中学做老师时教的是语文，就“语文”的性质来说，是可贯通所有艺术门类的，但具体到绘画艺术，则首先要求于画家的，恐怕是要有一颗耐得住寂寞的心。只有这样，所谓澄怀，所谓绝虑，才有可能，才不至于左顾右盼，心猿意马，随流俗起舞，失去定力，丧失掉自己赖以站脚的那一点价值。其次是，一切艺术都来源于生活，生活是艺术的源头活水，这就要求画家必须具备一双善于观察，善于从生活中发现美的锐眼，为创作提供高于生活的前提。又由于绘画艺术的技巧是实践性的，这就需要画家不断地进行经验积累，积累的经验越多，灵感的产生也越多，从而得之于心，应之于手，心手相应，也就能更多地实现常出新意的意愿。陈炳昭先生说出来的这番道理，以其自身具有身体力行的意义之故，令我愈加觉得可贵。
    我们的话题很自然地落到了陈炳昭先生最为人称道的鸡雏与紫藤的创作上。应该说，一个画家对于某种具体物象的描绘，要给人留下印象，让人记得住，大概最不可或缺的，当莫过于较具个性化的一点表现力。而这么一点表现力，却又是谈何容易的事。其中包涵的，绝非仅是单纯的技巧问题，更重要的，还在于必须对表现对象的特殊性，有着深入独到的观察和理解，这是艺术源于生活的支点所在。陈炳昭先生对于鸡雏与紫藤的描绘，其全部的生动性，恰恰立基于此。
    与某些人只从画谱上照搬紫藤不同，陈炳昭先生画紫藤，是不惜下足实物考察的工夫。上个世纪80年代末，原揭阳糖厂有一株百年老紫藤，陈炳昭先生就常常亲临其地，对紫藤藤蔓蟠曲的形态，与繁艳的花蔓在晨昏不同光照下呈现的色彩变化，心摹手追。于细微处，陈炳昭先生甚至发现，紫藤的指甲形花片，与叶尾的尖形，是十分奇特的结合，表面看起来，它们似乎凌乱无章，实际上却存在着一定的规律性。而且那些细长的藤条伸延时，若搭不到可攀缠的东西，就会慢慢地自然老化，与春天丝瓜的发龙，长须搭空时，会回过头来搭住自身，继续新的延伸，截然不同。故体现在绘画上，这不能不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差别。与此同时，从外形看，它们是柔弱的，但内里却藏着刚健的韧力，这也需要有所体察。紫藤的其它肌理，陈炳昭先生也通过深入的观察，而了然于心。尤其是紫藤花蔓的敷彩，陈炳昭先生喜欢多用白粉，也是为了突出其化粧般的美而采取的个人手法。陈炳昭先生画紫藤，藤蔓的落笔有时如壮士奋臂，粗豪犷放，花蔓则郁郁勃勃，繁复纷叠，如美人之艳冶却绝无媚俗之娇妖，因而生气满纸，格调迥然。陈炳昭先生开玩笑说，古人有拜石为师者，他自己或可谓拜紫藤为师，我以为良有以也。
    鸡雏的画手历来颇众，陈炳昭先生之有别于他人，也在于其观察之功尤深。从前在乡村时，陈炳昭先生家中就长期养鸡雏，鸡雏在其它地方也随处可见，这都给陈炳昭先生深入考察带来了极大的方便。这些可爱的小生命，天真无邪，活泼好动，常结伴成群，友爱相亲，对于我们的人生来说，似不无启迪的意义。陈炳昭先生正是善于抓住这些小生命的特征性，而予以各种富于动作细节的刻画。有意思的是，从观察中，陈炳昭先生还发现，鸡雏对地面上的爬虫露出的疑虑的眼神与姿势，跟它们抬眼看着飞舞的蝴蝶时表现出的惊愕，是大异其趣的天趣。也正因此，触发了陈炳昭先生把花蔓缤纷的紫藤，与充满稚气的鸡雏结合于画幅之中的灵感的，竟然是来自揭阳糖厂那株百年老紫藤附近的一所幼儿园。陈炳昭先生多次看见幼儿园的老师带着小朋友们在老紫藤树下游戏玩耍的情景，这使他不由产生了要把人世间这种生命的纯美表现出来的强烈愿望和创作冲动。于是，灵感同时给了陈炳昭先生以启示，他自然而然地运用了拟人化的方式，将鸡雏与儿童进行了诗性的置换。自此，鸡雏与紫藤的结合，就在陈炳昭先生的绘画艺术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诗情画意的意境，同时也形成了一种为其不厌反复又乐此不疲的个人化抒写图式。其实这里体现的已经不仅仅是艺术与生活在美学上曲折隐晦的脐带关系，更重要的是，其中所透示的，并且让我们充分感受到的，是作者对于生活的美好愿望，始终像真诚纯挚的诗歌一般，从其心中汩汩地流淌出来，融渗进了画面的每个细节之中。我对陈炳昭先生说，这恰恰表明，你是真正的童心常驻，真正的童心不泯，他老人家笑着认可了我的话，认为我是看到了他的内心世界了。
    对陈炳昭先生的拜访，他老人家太多的话让我受益不浅。可惜天色很快就向晚了。从其家告辞出来，我一直在玩味着生活是艺术的源头活水，这一个颤扑不破的真理。

原文刊载于2013年《广雅艺术》（春之声）

· 陈炳昭：日丽风和

· 陈炳昭：小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