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读完黄少青《天地悠悠情寄长》的上卷文稿,想说的话很多。一个老朋友、一个同龄人、一个同样喜欢舞文弄墨的人像燕子垒窝一样又结成一部新著作,我为他高兴。这是一卷散文(广义地说,其下卷所收集的绘画评论也属散文,因有杜娟女士专文为序,我就不妄添蛇足了),是作者平日茶余饭后、零敲细打的收获;是一个业余作家某些瞬时心灵火花的迸发而燃成的火炬。这支火炬是灿烂的,是有摄人魅力的。 文学创作玩的就是才情和底蕴,是作者的思想、情感、阅历、修养的外化,从一定程度上说,散文更是如此。在品读黄少青这些散文篇什时,你会走进他的日常生活——或听音乐、或旅游、或阅读、或怀想、或做文章、或含饴弄孙……从而领略到一个文化人的精神,及其拥抱生活的态度和情怀。 《天地悠悠情寄长》上卷的散文中,有相当分量的触摸历史人文的作品,应当归类到“文化散文”中去。例如:《运河上的思絮》、《砥柱之折》、《天日昭昭》、《回望放翁》、《南澳怀古》、《迷失了方向的青龙大刀》等。这一部分,我认为是这本书的精华所在,是近年来,黄少青散文创作的一个新亮点。读罢这些文章,你会同作者一起,思绪纠缠着历史和现实,或从今日运河的背景上看到1400年来的辉煌或惨淡;或从岳飞在天日昭昭中死去的冤枉中体悟历史和现实微妙的是非曲直;或从南澳岛那口小小的“宋井”看到历史屏幕上何为壮烈、何为腐朽;或从风流浪漫的陆游和愤世鹘立的陆游两个陆游身上去参悟人性和感悟人生;或从迷雾朦胧的吴三桂、陈圆圆身上去琢磨清王朝存在二百多年历史的必然和偶然;或思考“万丈狂澜一柱争”的伟丈夫和身材矮小的貌不惊人者如何在丁日昌身上和谐统一……真正的文化散文决不是老学究式的对历史课本的复述,或单纯的掉书袋式的旁征博引,而是作者吐哺出来的历史文化彩霞。它需要支撑起广阔的时空背景,将深厚的人文情怀和对历史的终极追问凝重于诗意的激情之中,将令人激赏的思辩像画家赋色一样融汇于行文之中,从而营造出清新而厚重的文化意味和文化氛围,这样,作者的舞蹈也就超越于历史舞台和现世舞台之上了。黄少青至少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的,因此,他既致力于将精细的审美情趣与文化载体巧妙融合,又借助细节来抒写文化自身的魅力,使读者能领略到一种美酒般的醇厚。在他的笔下,隋炀帝、文天祥、吴三桂、陆游、丁日昌等一众历史人物的活动,既具有翔实而丰富的客观历史文化内涵,又超拔于作者主观的审美情趣和道德评判。在另一组游记类、笔记类散文中,同样涉及到对一些历史文化现象的铺陈和评价,例如兰亭、枫桥、滇池、大观楼等,作者同样是带着自己固有的文化眼光的审视,努力地激活这些景观。这里我不作一一阐述,读者诸君自会有心得的。 我还想说一下那一组属文艺批评的文章。这是黄少青为活跃在揭阳的一群文学青年的作品写的评论。由于这些文章大多都发表在报纸的副刊版,篇幅不大,多是微言大义。短的评论文章并不一定好写,难就难在须抓住要领,像一把“三下五除二”的解剖之刀,劈出腠理,探出腑脏,挑明心脉。黄少青温和而热情地坚守了正直文人的立场,努力探寻和发现对象的优长,阐发对象所处的维度和变身的趋势,商榷登堂入室的路径。当然,评论者固有的素养会影响其客观性,黄少青的所论亦并非都是至理名言,但他没有江湖气。还值得一说的是黄少青写评论换了武器,换了思想,换了风格,也就是说明显地提高了水准,总体面貌发生了质的飞跃。我这样说是有参照的。黄少青在当知青的时候就喜欢写点文艺评论,在当时的报纸刊物上不时会闪亮登场,我们从他过去的散文集《山河留影月留痕》中能领略到其中的风采。把他两个时期的同类文章拿来比一下,就会发现大异其趣。诚然,时代不同,政治文化背景不同,不独文学,所有的人文面貌也会不同。不过我不光是说那个时代在文艺评论中千篇一律的“思想性解读”式的分析,而更主要的是说黄少青的评论已从青涩、平面向成熟和精深跨进了。 散文既是语言的艺术,又是作者自身人品的折射。黄少青是一个谦虚谨慎、表里如一、不尚矜夸的人,他的文风也一如他的为人,语言朴素、精确而且生动。我们读他的文章的时候会发现,他的阅读范围广泛,潜心思考和研究了许多事物,而在生活中的他,常常自觉站在一个“听众”的位置,不招摇,不妄发议论,更不哗众取宠。所以,要读懂黄少青内心的丰富,最好借着他那心灵瞬间迸发的火花,走进他的散文语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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